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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待遇!这麻烦不只来自楚老师那边,也来自于楚老师的全体‘粉丝’们!我是很崇拜楚老师,与大家的崇拜没有差别!我有男朋友,不管交往时间长短,我不愿意他质疑我的人品!”大家都记得方炎的铁腕政策,也记得与楚江南过分接近的女生,曾经怎样地被孤立,所以都理解苏曼的紧张心情。

    苏曼做了个深呼吸,继续说道:“同学们怀疑我是贿赂老师才得到的高分,我不怪大家!可是,这谣言的始作俑者,不该是我信任了四年的好朋友!”大家的眼神都向着谭薇射过去,特别是男生们,都暗自认为,谭薇是恶毒的女人,自己以后万不可接近。苏曼又说:“我是请假很多,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必然会不及格!我考高分的秘密,在于我把整本书都背了下来,因为你们是我最好的同学,我不愿意大家误会我,所以,本次考试余下的七门功课,我都会请大家现场检查!当然,这是我第一次在乎流言蜚语,也是最后一次要求大家的信任!”然后,苏曼便开始默出本堂考试的课本内容,从概要到重点章节,真的一节不落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苏曼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炫耀的意思,也不是说我反对向老师求情!我只是告诉我的同学,我如果想得高分,可以凭自己的脑子,用不着使手段!”

    关于楚江南与苏曼的谣言突然地停止了,似乎有人把它从校园里连根拔出,整个校园里找不见一点它的影子。它是轰轰烈烈地扶摇直上,也是悄无声息地零落殆尽。

    大家研究了苏曼向来的交友标准,又综合了楚江南平日的表现,终于肯定,这只能是个谣言。继而认定了,必然是苏曼的好友谭薇在中伤苏曼,因为她的男友为了追求苏曼与她分手了。虽然苏曼没接受那男生,但是谭薇必然会记恨在心的。女人嘛,总是天生的敌人。

    谭薇牺牲掉了与苏曼四载的友谊,也彻底失去了男友,她的男友本已经决定回到她身边,可是她的耐心太少,不够支持她等到这一天。大家都认为她是个不择手段的坏女人,男生们也都串通好了,对她要敬而远之。女生们或者说她太坏,或者说她太笨,居然想陷害“eq”“iq”超高的苏曼,她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谭薇无话可说,只能怪自己计划不周,对苏曼的危机攻关能力,她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苏曼再也不会与她分享了。

    楚江南很感激苏曼,感激她的懂事,感激她的聪明,感激她从不给自己招来麻烦。他用一顿烛光晚餐来表达他的心意。苏曼接受他的感谢,因为看到了他如此地安心,她感觉到自己很幸福。更令她快乐的是,他完全了解她的心,完全看到了她为他做的一切,而且他是多么的领情啊!

    看着他的快乐,也感觉到自己的快乐,她突然想到了关于失去,关于别离,关于那遥不可及,却是必然到来的那一天。是的,她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周旋于爱人与家庭之间,她只能离开他,她是不会让他为难的,更不会让他伤心。或者,她已经看到,他是不会离开他的家庭的。他做为男人的前半生都融入在那屋檐,她无法拿走它。

    她突然很想告诉他,她要的只是爱情,只需要那种“脑海全是你,心里全是你”的思念。至于奉献爱情的那个人,她是不必须要独占他的。他永远也不必为她感到内疚,虽然她现在还看不到他的内疚。

    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她被这快乐的空气包裹住了,她只希望,让时间暂时停驻,让她可以安静地沉沦在这片刻的幸福里。她相信,她的幸福如此真实。她真的在握着他的手,他是那样深情地望着她。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不是路上遇见的小女孩,而是自己深爱着的女人。

    九

    最近的工作十分的忙碌,以致于整个暑假他也没有休息,忙着他的课题,也忙着指导学生的论文,也出去讲了几次课,除此,还要帮助儿子完成他的暑假计划。相较于学期中,他的工作量丝毫没没有减少。还在假期里,他就要求教务处减少他下个学期的课程数量,他需要时间的空隙,他需要稍作休息。

    这天,他因为公事到市区。事情谈妥之后,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走在延安中路上,夕阳拖长了行人的影子,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凄楚的寂寞。这寂寞与几十年的风尘仆仆有关,与事业的声名有关,与家庭的快乐哀愁有关,与这昏暗的晚风有关,与路边的音乐有关。

    街边的一家服饰店里,飘着陶哲的歌。苏曼很喜欢这个歌手,还曾介绍给他,他也试着听过一些。这正是那首寂寞的季节,歌者直抒胸臆,忧伤着那突然而至的孤单。楚江南又一次发现,最近他特别地多愁善感,或许是人到中年,再怎么看透世态炎凉,也不禁为秋季而悲感。因着这心灵的软弱,他突然想要自己这几十年的辛苦,似乎无人可以理解,突然地自怜自哀起来。为了释怀自己这阴郁的心情,他决定送自己一份礼物,不只因为他的寂寞,也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只有他一人记得的日子。

    刚好看到路边的购物广场,便走了进去。在专柜前,他为自己买了一块“欧米茄”付过款,刚要离开,看到了不远处的“香奈儿”的双“c”标志,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营业员稍作介绍,他便买下了一块运动钻表。一边惊讶着自己的慷慨,一边付了款立即离开。

    走出商场,他准备打电话给苏曼。方炎的电话刚好挤了进来,十万火急地要他立刻回家。她说,儿子准备辍学办乐队,为了音乐梦想要放弃读书,或许是因为在法国拿了个大奖,儿子有点飘飘然,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成功了一半。方炎也没忘记埋怨,埋怨他给了儿子太多自主权,结果现在她已经说服不了儿子,一切都留给作父亲的看着办。

    楚江南立刻回到了家,因为过于着急,在路上拦了一辆车,而不是穿过过街通道去取车。他诚恳地与儿子谈了一个晚上,父子终于达成一致:学业继续,而且要昜重视,因为有了学问的人,做什么都更容易出成绩,有娱乐圈的明星发展故事为例。为了表示诚意,楚江南答应为儿子请音乐学院的老师,每个周末给他八个小时的音乐时间。方炎痛斥楚江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她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得暂时听凭父子两个人胡闹,思量着日后再想办法打消儿子的错误念头。

    苏曼受邀主持全省大学生艺术节开幕式,听到楚江南说起对儿子担心,她说这是个机会,可以让楚天远和他的小伙伴们在舞台上表演,对待小孩子的执著,最好的办法是‘疏’而非‘堵’。楚江南与方炎商量了一下,方炎坚决不同意,她的反应相当愤怒,高八度的怒吼传到了儿子房间。儿子走出来说:“妈妈,我要去参加!如果你们不允许我作职业歌手,那么让我在舞台上感受一次也好。现在我遇到了这样一个机会,我不想错过!”

    楚江南比较能够理解儿子。苏曼跟他说过,现在的小孩与他们这代人的眼光不同,他们把歌手看成是一种很正常的职业,与教师和总裁有着同样的地位,而且是充满吸引力的工作。楚江南跟妻子说,如果他们不能说服儿子,也不要太过于强迫他,终究是堵不如疏!还是让他尽可能地了解舞台,必竟那是他的未来,日后的选择,还是留给他自己做出判断吧!

    经苏曼的介绍,楚天远的乐队的超炫表演,赢得了大学生们的热烈反应。天远很腼腆,找到苏曼向她表示感谢。苏曼叫他不要客气,说自己最喜欢有梦想的人,能为天远的梦想做一点事情,她很开心!

    事情过去了两天。两天后的晚上,方炎约苏曼见面,苏曼不知什么事情,最终还是答应见她。两人约在酒吧里,苏曼等了将近30分钟,方炎才出现。或许方炎做为老板,习惯了约会迟到。对于苏曼的等候,她一点抱歉的表示也没有。

    客气了几句,方炎便转入了正题。她说:“我刚去‘天恒购物中心’转了一圈,所以来晚了。你看一下,这瓶香水你喜不喜欢?”苏曼没有去接,只是微笑着说:“我帮天远,是因为我也有过唱歌的梦想,可是后来放弃了。为天远做的事,也是为我自己做的,也是弥补了我年少时的遗憾。而且,我想天远也不愿意看到,我对他的帮忙,就是为了得到这瓶香水!”

    苏曼最终也没有收下那瓶香水,方炎没有办法,只好忍受着折磨。欠一位女人的人呢,就是对她的折磨。苏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更加不肯收她的礼物。

    楚江南不知道妻子与苏曼的见面,可是他的记事本提醒他,明天是苏曼的生日。他想起了前些日子买的那块表,还没有送出去。于是他打电话给苏曼,约她明天下午在茶社见面。

    见面之后,苏曼看到了他的礼物。她没有开心,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你也不想欠我人情吗?”楚江南很诧异,苏曼看出他真的不知情,就把方炎和方炎的香水讲给他听。楚江南笑了,说:“她是生意人,还是成功的生意人,总会讲究不等价交换这类事情,你不必要这么大动肝火的。而且她可能只是想向你表达一下谢意,没有别的意思!”苏曼说:“你的意思,是我多心了?我也没想太多,就是不高兴她的做法,并不是想离间你们夫妻,你也不必为她开解!”

    楚江南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这礼物早就准备好了,生日快乐!”苏曼有些意外,她知道楚江南对她很用心,可是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自己的生日,还提前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虽然她喜欢“香奈儿”可是她从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这样的礼物。她看着他眼神里的真诚,被他感动了,幸福地向着他微笑着。

    她并不知道,他本来是要在另一个日子送给她的,只是因为他急于见到儿子,所以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借口送她。

    十

    天远关紧了卧室的门,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悄悄地上网。刚好苏曼也在线,他与苏曼聊起了唱歌的事情。

    苏曼说,唱歌可以作为一项爱好,但是不建议作为生活的重心。读完大学之后再决定自己是不是要做歌手,那时可以有个清楚的判断。而且书读得多几年,做什么事情都更容易成功。天远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是自己并不完全认同。他觉得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出名要趁早,没必要等到拿了文凭再开始,文凭在实际生活里面根本没有用。

    苏曼不想忍火他,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立场,所以她与天远聊起了大学里面的生活。两人正谈论着校园里面的趣事,天远忽然觉得异样,他的背后一定有人站着。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人人是他的神探老妈。不知什么时候,方炎已经走进了他的房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远的电脑屏幕,视线一秒也不离开苏曼的信息。

    天远最反感母亲像监视父亲一般地监控自己,他关了屏幕,不高兴地问:“妈妈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又有了我的房间的钥匙?你的承诺不都不要兑现吗?不是说要还我一个月的私人空间?”方炎说:“如果我没有监控,你就关在房间里一直上网吗?你不是答应会自觉地学习的吗?和她有什么聊的,平时让你陪你妈说会子话,你睬也不睬我!你是不是我儿子啊?”方炎每次的对白如出一辙,天远早已经背熟了这些话,他不愿意与母亲吵,自己走到楼下客厅里,看见爸爸,突然觉得父子两人同病相怜,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背叛母亲,倒戈到父亲一方。

    楚江南听到了两人的争执,他却不想从中调解。妻子和儿子,哪一方他都说服不了,往往是把焦点引到自己身上,换作两个人围攻他一个,结果他里外不是好人。所以,吸取了往日的教训,他迅速地做出了判断,他躲起来比较明智。于是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回到自己的书房,关紧了门,任凭外面怎样争执,他发了誓地一概不闻不问。

    方炎第一次遭遇了儿子的强烈反抗,觉得是苏曼教坏了自己儿子,所以决定与她谈一谈。苏曼刚好要到隔壁赴约,也就暂时不计较上次见面的不愉快,答应与她在酒吧见面。

    这一次方炎到得很早,没有要她等。方炎开门见山地请她不要再与自己儿子联系,还说自己儿子现在很容易受到误导,言外之意便是暗示苏曼居心不良。苏曼觉得这个要求很可笑,而且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方炎会向她要求?只要天远不找上她,她何必去惹人家儿子呢?她看着方炎脸上的富婆的标准表情,听着方炎的无理却又可以理解的要求,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她不肯打断,放纵着方炎咄咄逼人地发表着演说。苏曼暗想,真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那么精明干练的女人,一旦遇到切关自己儿子的问题,也这样的慌了阵角。苏曼最是不能理解的问题在于,自己对于楚天远来说,就是那么大的一个祸患吗?如果方炎要求她远离她的家,也应该以江南为借口才是啊!她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念头把她吓倒了,吓得她脸色苍白。她几乎脱口而出,她与楚江南在交往,她差一点把这个严重的消息告诉方炎,因为方炎是楚江南的妻子。

    苏曼更下了决心,将沉默进行到底。刚好方炎的一个朋友过来打招呼,苏曼乘机身来告辞。临出门之前,她终于还是给出了承诺:“您说的我都了解了,不必再担心!”

    苏曼走出了酒吧,一杯酒也没喝的她,已经醉了。她走到隔壁的咖啡厅,楚江南已经坐在里面,微笑着等着她。苏曼说:“抱歉,我迟到了,你妻子找我谈心,所以来晚了!”楚江南问怎么回事,苏曼没有回答,只是说:“她真算是女人中的魔王,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好在我见过的各色人等也算是够多,见怪不怪了!怎么女人一旦事业成功,就要把自己扮演成一小狮子,有事没事张牙舞爪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江南说:“她是因为天远的事找你吗?”苏曼没回答,只是说:“你打个电话给师母吧,说你晚上有事情,要晚些回去!”

    自从苏曼走进了他的世界,楚江南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另外一层含义,它无法用语言描述,却是命运送他的一份厚礼。他突然想到,自己应该为这份意外的馈赠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否则愧对命运对他的眷顾,虽然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楚江南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地厌恶妻子的强权统治,一向逆来顺受的他,居然萌发出了反抗意识。过去,为了学者的清高,他一直是避免接案子来做的,只是埋头于书案前。现在他主动要求律所分给他案件,而且不设数量的上限,似乎根本不在乎案件占去他大部分的时间。同事惊讶于他的反常,他解释说,自己的研究遇到了瓶颈,需要在实践中找到解决方案。同事们都不怀疑他的话,因为没有人相信,他会为了赚钱而浪费精力,大家都知道,方炎最懂得赚钱了,也最舍得给丈夫花钱,看看楚江南满身的顶级名牌就知道了。

    楚江南并不觉得自己是为了哪个人而加入律师行列的,可是他怀疑他的拼命工作,可能跟苏曼有关。他想要摆脱妻子的经济制约,过去他是不在乎在经济上受制于人的,他并不看重钱,而且当年,也曾是他赚钱养家的,那时他为了全家,放弃了他的学术研究,他也没有怨言。他一直相信,一家人中谁赚的钱多是无所谓的,只要另一个人不是坐稳了寄生虫地位的,完全不必要自卑。可是现在,为着一种不肯承认的原因,他推翻了自己的长久以来的想法。他需要用经济实力,还搭建起做为男人的自信,虽然他一直以来都不缺少信心。

    十一

    他一直是“天图”公司的法律顾问“天图”的老总既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是他多年的好朋友。两人约在酒吧谈事情,终于就这起侵权关司的细节问题达成了一致,决定下个星期,对方产品接近淡季尾声之后再起诉,这样的话,庭外和解的机会大一些,资源浪费也少一些,因为“天图”只是想要拿回赔偿,并不真的打算自己生产该产品。

    朋友准备离开,楚江南借口要等一个同事,独自留了下来。他打电话给苏曼,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间酒吧里面。她看到苏曼挂了电话,然后说了些什么,然后坐在她对面的男孩离开了。苏曼站起来,四下望了望,笑盈盈地向他走过来。

    楚江南说:“怎么,这是新男朋友?”苏曼笑着说:“怎么?吃醋了?”楚江南否认:“哪有,我没有吃醋!”苏曼知道他是吃醋了,便立刻解释道:“不是的,他是杂志社的编辑,我们也算是朋友。约他出来,是谈拍平面的问题,顺便聊聊近况。”楚江南像是相信了,便不再问,只是喝自己的酒。苏曼知道他不相信,又神秘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可是,你要保密!”楚江南点点头,不知道苏曼又要玩什么游戏。苏曼说:“他呢,对女孩子没兴趣的,他只喜欢男孩!”楚江南向她求证,她点点头。楚江南笑了,很放心地笑。苏曼假装埋怨似地笑着说:“你怎么像个八婆似的!知道了人家的隐私,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为了儿子的生日,方炎推掉了一个会议和两个约会,整个下午都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已经很久没有为了家庭时间而准备过了。一家三口在温馨的气氛中点燃了生日蜡烛,儿子开心地许下了十四岁的愿望。正当分蛋糕的时候,楚江南的手机响了。妻子很自然地拿过电话来看了短信,楚江南差点没把蛋糕当作手雷扔出去,可他知道电话里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他还是忍住了。

    方炎说:“是苏曼,说论文写好发到你邮箱里了!这个苏曼还挺用功的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么好学的,好像不多见啊!”楚江南没理她,他并没有担心妻子看破他的秘密。可是他厌恶妻子侵入他的私人空间,特别是,妻子什么也发现不了,还是不停地窥探,显得她很愚蠢,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无法忍受她这样的愚蠢。当妻子在第一时间冲向他的电话时,他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地突然抽动。

    妻子装作无知的样子,真诚地说:“叫苏曼过来吧,反正也很熟悉了,她还是天远的好朋友呢!”天远没有意见,楚江南却说:“今天是家庭日,除了家人之外,不需要其他人的参与!”方炎对丈夫的反应很满意,觉得自己真是驯夫有方,不禁对自己崇拜起来。

    楚江南看到妻子掩饰不住的快乐,突然觉得自己的罪过不可原谅。妻子虽然做得有些过分,总是因为她爱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树大招风。自己这样的欺骗,对得起她吗?她是全心全意待自己的。继而又想到苏曼,年华正好的女孩,宁愿躲在地下与她恋爱,为了他,她做了那么多的牺牲。凡事都为他打算,从不肯带给他一丝的麻烦。拥有这样的两个女人,楚江南相信,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应该觉得幸福,也没有人比他更应该为自己惭愧。他捧着蛋糕,却品不出其中的甜味。

    周末,苏曼准备在宿舍里消磨一整天。意外地,天远打她的电话,说有事与她谈。苏曼曾经答应过方炎,不再走进楚天远的生活,她真是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把电话号码告诉他呢?天远说一定要见她,苏曼还是同意了。她想,自己总是可以向楚江南解释的,至于方炎,她根本不在乎她的态度。

    见了面,天远直接就问她:“你和我父亲在恋爱吧?你不必否认,我不会跟妈妈讲的!”苏曼红了脸,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心理准备,做白日梦时,也没想过天远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天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能看到她心里此刻的慌乱,苏曼不愿意被他看穿心思,努力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慢慢地喝了口咖啡,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她振作了精神,坦然地看着天远的眼睛,淡淡地说:“这种话我听过很多次了,关于我与楚老师的谣言也不止一次,都不攻自破了。我本不需要对这个问题做答,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没有这回事,无论是谁告诉你的,你可以相信我,没有这回事。楚老师之于我,亦师亦友,你也不否认你父亲是朋友的极佳人选吧!”苏曼觉得自己表现得还算可以,可是天远根本不买帐,仿佛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辩解。天远固执地说:“你可以否认,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并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感觉到的!”

    苏曼发誓,自己这辈子也不生小孩,即使生了小孩子,也不要这样缠人的。她费了好大的周折,用尽了浑身解数,终于说服天远回家做功课去。

    天远离开后,苏曼立刻想要打电话给楚江南,可是她终于还是没有打出去。她知道,在感情的天平上,自己或许可以俯视方炎的存在,可是永远不要犯傻,妄图与天远去做比较。儿子永远占领着父亲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关于天远的发问,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楚江南吧!如果他知道儿子对他的质疑,那么他会怎样对待苏曼,苏曼是不愿去设想的,更不愿意用事实去证明。如果上天仁慈,最好永远都不要让她遇到答案。

    日子过得很有规律,苏曼还是学校、律所和杂志社之间,平衡地支配着时间,日子过得既不忙碌又很丰富。季节正是春天,阳光很明朗,风很温柔,蓝天很纯净,一切都很好。可是方炎又来找她,这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对自己生气。是的,她很是郁闷,只是这不快乐不能够向任何人发泄,只好全部归罪于自己。为什么也不能直接拒绝方炎呢?明知自己不愿意面对她,还是一次次地与她见面,自己真是不值得同情的笨女人!

    坐在学校的茶座里,方炎告诉她,天远喜欢她。他不但把对她的“爱情”写在日记里,还发誓要考上北大,既可以留在国内与她在一起,又可以学有所成以便将来有能力保护她。苏曼早就知道,现在的小孩都不能惹,可是自己怎么一时疏忽,遇上了这么一个楚天远?偏偏他有着方炎这样一位爱子如命的母亲!苏曼说:“我可以找他谈谈,也可以换了手机号码,可以换了qq和邮箱,也不再出现在常去的地方。您有什么建议吗?”方炎说:“你只要不再见他我就感谢你了!天远是我生的,我了解他,他只是一时的兴趣,在他眼里,你是一个明星,代表着他梦想的一部分。只要你不再见他,他会忘记你的!”苏曼想,全天下的母亲都自己以为了解自己的儿子,只因为她生了他。她生了他,就必然了解他吗?

    苏曼答应了方炎,虽然她认为还是要与天远谈一谈,小孩子的固执是不能小视的。但是,既然做母亲的要求她站远一些,她也就不准备再给自己找麻烦。如果天远出现问题,她也是随时可以帮忙的。方炎很满意她的态度,十分友好地与好道别。苏曼一边微笑着看她远去,一边想道,自己是否要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呢?

    看着方炎起身离开,苏曼突然想到,或许就是因为天远喜欢自己,他才会发现自己与楚江南的特别关系。或许他真是是喜欢自己,而不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那么,方炎还没有发现,是不是可以证明,她对楚江南的爱不够真呢也不够深呢?

    她时常觉得自己应该被全世界的人集体指责,包括为自己终身大事操心的父母,包括与她交往过的那些男孩,甚至包括被她骗过了的善良同学。可是,她善于从楚江南的言语中,找出方炎对他的亏欠,这样她觉得自己不至于不可饶恕。她是爱他的,曾经她相信,即使要她放弃整个世界,她也愿意用自己的方式爱他。她对自己说,方炎没有照顾好他的,她可以给他安慰,这就是她应该留在他身边最正当的理由。

    她一次次地为自己开脱着,在独自一人的午夜十分,几近崩溃地为自己的爱情寻找着理由。

    十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研究生毕业的日子就要到了。苏曼没有留在她实习的那家律师事务所,而是换了一家五星级的。

    最近她总是刻意地不去看镜子,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皱纹,她不愿意相信,她的青春即将过完,她快要走进30岁的门。当她为了岁月而遗憾的时候,她很想把自己从深海里打捞上来,连同那二十岁的时光,一起放到太阳底下,将它们晒干。

    她在律所实习了二年,现在已经可以去申请律师执照,她的未来就要向她展开。她不敢逼视,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恋爱。她恍忽觉得,那爱情终将会失去光泽,虽然现在,它还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使她沉醉。

    过去,她从没有要求过,将他们的爱情暴露于阳光之下,她自己愿意躲在地下道里面,她以为她可以永远这样爱下去,她没有想到,年华会老,躲藏着的爱情,总有一日会发霉,会干枯。

    苏曼说:“我想谈场恋爱!”她坐在咖啡店的落地窗前,轻轻地说出这句话。楚江南听见了,却没有回答。苏曼又说:“是那种可以拖着手走在街上的,可以带回家见父母亲的,可以不用费尽心机去遮掩的!”楚江南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任凭它们飞进自己眼睛。

    苏曼说:“老师,我已经26岁了!25岁之后的日子,逝去得像闪电那样的快。现在,我已经老了,有些疲惫。”楚江南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他终究还是沉默。他找不到话说,那种可以安慰她的,可以使她开心的,那些在这种气氛下管用的字眼,他一个字也找不到。所以他只有沉默,因为自己不能给出承诺,所以他选择不说。

    苏曼看着他,温柔地笑着,她理解他的心情,她从来不会怪他,更不愿意使他为难。她说:“你总是这样,需要你说谎的时候,你总是不说话!”楚江南知道,自己可能就要失去她了,可是,他不能说出口,不能请求她留下。她需要一个完整的未来,而自己能给她的,是潜伏了太多缺憾的爱情。

    苏曼说:“已经三年了!”楚江南说:“是啊,三年!”苏曼说:“老师这三年来,对我很好!”楚江南酸楚地笑笑,垂下眼睛。苏曼笑了,说:“这三年里,老师都是喜欢我的,对吗?”楚江南点头,抬起眼睛,望着她。苏曼笑着说:“我喜欢老师的时间,要更久了!从大一时起,第一次在图书馆门前见到老师,就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把您追到手!您不会想到,我是在那时起的色心吧!”苏曼开心地笑了。楚江南也微微笑着,他说:“我这里,也不只是三年。其实,你的眼睛很厉害,有时候看得我心里也很乱。只是那时候,你是本科生,总学得你是小孩子!甚至现在,我还常常有种犯罪感!”苏曼张着大眼睛望着他,睫毛忽闪忽闪的,忽然又笑了。

    她知道,自己还是深爱着这个人的。他给不了她承诺,可是,她根本不需要承诺。是她主动的,是她为做的选择。他注定了是她爱情宿命里的一道劫,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终将从这场恋情中孤独地枯萎,可是,她无法说服自己,无法放开对他的爱情。她现在还不能承受,没有他在的日子。不能完全拥有他,她可以忍受。不能想像的是,完全与他隔膜的日子,她该如何度过。那时,她的世界,才真正的陷入寂寞的沙漠。

    她不在乎他的沉默,她甚至很感激,因为他从不曾用言语来欺骗她,她可以不被误导,可以清醒地根据自己的理智做出选择。

    是的,她一直是清醒的,如果她需要理智出面,那么她很是知道什么是应该,什么是对错。可是,现在,她不打算服从理智的冷静态度,她将要放逐自己沉浸在幸福的完满之中,即使终将会独自沉没,现在她也不愿意自己从深海里面浮上来。

    苏曼有一年多的时间,表面上保持着单身生活,大家都以为她是单身贵族,忍不住都想为她做媒。她总是直接地拒绝,因为她给不出更合理的理由,所以她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这当面的拒绝,效果不错。

    虽然她服从了感情的脆弱,决定继续与楚江南在一起。可是她仍旧感觉到,每次与楚江南的约会,除了快乐,围绕着他们的空气里,总是夹杂着一丝痛苦。她呼吸到了,他也呼吸到了,所以那快乐更加的疯狂,因为它也感知到了,这两个人是如此绝望地爱着。

    工作了一年半,苏曼终于拿到了一个案子,这件案子可以成就一位律师的半世英名,也可以抹去一个人在法庭上所取得的所有成绩。因为它是如此地严重,也因为它是如此的轰动。苏曼仔细地研究了整个案情,与助理马不停蹄地调查取证,费了许多的时间,受了很多的责难。这过程中,她终于知道“美女律师”这个称号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因着她的知名度和她的美貌,她得到了许多的特别通融,证人们因为对她的好感,有几位改变了立场,愿意为她提供证词。她辛苦地奔波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本案的第一次开庭。

    苏曼一直觉得,命运是一个狡猾的顽童,喜欢跟凡人开各种各样的玩笑。这次她又遇到了一个玩笑,她的对手是楚江南。她从没想到过,会在法庭上与他过招,她是不愿意与他为敌的。知道了对方代理人是楚江南的时候,苏曼第一个反应就是推掉这个案子,请律所把它分给别人。可是,经过几番的劝说,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觉得,大家说的是对的,做学生的,怎么会不希望击败自己的老师呢?而且,苏曼觉得,她愿意接受这个委托,还有别的原因,一个她了解的,却不愿意对自己说明的理由。

    苏曼从没有对胜利如此地渴望过,为了避嫌,她与楚江南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见面,电话也只通过两次。

    楚江南表示,自己是支持苏曼的。他说,律师就是要为自己的当事人打赢官司,否则的话不是称职的律师。他还说,如果自己输掉了案子,还可以回到校园里做学问,大家只会将他的失败归究为学者不适合出现在法庭上,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还说,他是会全力以赴的,不只因为律师所负的责任,更因为,如果苏曼能够真正地打败他,那么,她便可以放手去接案子了。因为全国的律师,能够在知识产权案件上打败他的,一共也没有几个人。

    苏曼居然打败了楚江南。原本这是一个律所里面没人敢接的案件,谁也不愿意与楚江南对抗,而且这案件的取证过程一定是困难重重,所以才推给了苏曼这个法庭上的无名小卒。结果,机遇眷顾了苏曼,苏曼籍此案而一夜成名,扶摇直上,成为律所捧在手心里的宝。

    十三

    方炎认为苏曼忘恩负义,还打电话教训了她一通。苏曼想,她是应该谴责自己的,可不应该是因为这件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受到了欺骗,所以苏曼很可以她,耐着性子听完了她的训话。

    楚江南却很为她高兴,出了法庭立即打电话向她表示祝贺。她也很高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打败他。过去,她一直都在仰视,或许以后,面对他的时候,她可以平视了。

    走出了法庭,方炎正等着他。方炎早预感到丈夫会输掉案子,所以特地赶来接他回家,希望可以给他一些安慰。楚江南却没有她想像中的沮丧,反而说,学生成材,作老师的与有荣焉。楚江南的大度,显得她非常的没有风度,不禁惹得她气不顺。

    有同事打电话过来,问庭审的情况,楚江南把对方炎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方炎插嘴说:“你那些同事真是多管闲事,你赢官司的时候怎么不问啊!现在倒热心起来了!”楚江南担心同事会听到,忙示意她不要说话。方炎闭上了嘴巴,忽然看到了苏曼被簇拥着走了出来,她猛地踩下了油门,载着丈夫飞驰而去,把苏曼和她周围的那群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楚江南的口袋里面,电话又响起。他正和方炎说话,想也没想就接了电话。是苏曼打来的,约他晚上在“蓝山咖啡”见面。楚江南刚收了线,就发现方炎在瞪着他,具体地说是瞪着他手里的电话。楚江南突然紧张了起来,他不经意间,大衣口袋里又拿出了一部电话,而他与同事通话的那部,正摆在挡风玻璃前面。

    他也曾设想过,妻子发现他的秘密,每次都吓得自己战战兢兢。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居然一点也不担心,这份平静使他自己无比惊讶。看到妻子的脸色,楚江南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他确实无话可说,只有等待妻子爆发。

    等待的过程永远是漫长的,结果一直到了家,方炎什么也没说。一直等到了晚上,方炎什么也没做。楚江南无奈之下,打电话给苏曼,说自己不能赴约,并且告诉她,方炎发现了他有两部电话。苏曼告诉他取出sim卡,删除通话记录,不用担心。楚江南照做了,他想像着苏曼说话时的表情,再一次地认定,她是这么好的女人,他不可以失去她。

    方炎知道,丈夫一定是做了什么事,这事情十分的隐秘,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她可以忍受别人觊觎她的丈夫,这样的明白的示威,却是她无法接受的,她忍不下这口气。可是,她太了解自己,她是不会与楚江南离婚的,虽然她的追求者也不在少数,可是她从来对别人都没感觉,她是认定了楚江南的,早就想过要一辈子都跟着他的。他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可是她不想闹开来,她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对手没有浮出水面,她是不能轻易与丈夫撕破脸的,她要仔细地调查,一步步地想办法。所以她表面上按兵不动,实际上连私家侦探也请了两位,要他们务必拿到楚江南最近24小时的行踪,如实报告给她。她发誓,只要给她发现第三者,她上天入地也要把她从伊城清理出去,哪怕是用极端的手段,她绝不妥协。

    苏曼知道,方炎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们最好暂时不见面。因为她是第三者,她是不光彩的角色,她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她只能躲在角落里,等待方炎失算的空隙,才能见楚江南一面。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也是她几年来的全部生活。

    她怀疑,她一定要受到这侮辱吗?不是别人加诸于她的,而是她自己挖的陷阱,是她使自己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她怨不得别人。可是,她真的很想对谁发泄一番。她知道,为了楚江南着想,现在不要约他见面,自己并不想见他,而且,方炎有可能会请私家侦探跟踪他。

    可是,正因为知道这些个“不应该”她特别想约他出来。甚至她以为,如果不见他一面,她无法活过今晚。所以她拨通了他的电话,还是那个专用号码。

    楚江南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答应了。苏曼约他去“真锅咖啡馆”那里离楚江南的家比较近。苏曼先到了那里,坐在窗前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光秃秃的梧桐,静静地等待着。灰色的梧桐等待着暖春的到来,落寞的自己等待着楚江南。

    楚江南走过来了,她从窗子里面看到了他。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初遇他,他儒雅、风趣,气度不凡,所以她对他着迷了,几近痴迷。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年,他还是那样的富有魔力,而自已的眼角已经堆满细纹了。

    楚江南在窗外也看到了她,向她微笑了一下,苏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笑容,蓦然想到,之后以他还这样年轻,是因为方炎为他而变老;他之所以还能这样魅力无穷,因为自己奉献给了他生命中最美丽的几年。

    想到这些,她不禁对他微笑了,她很想对着他大笑,声嘶力竭地大笑一场,她很需要这样的发泄方式。可是她不能,她只是微笑着,像是一个情人那样,柔顺地被他左右着眼光。

    楚江南进了门,苏曼忽然看到了鬼鬼崇崇的一个人,正站在一棵梧桐背后,手里或者拿着相机。眼光一偏,她又看到另一个可疑的人,只是这个手里没拿相机罢了,已经先于楚江南进了门,却不断地从落地窗的反光里,监视着楚江南。

    苏曼站起来走进了洗手间,她站在洗手间里,打电话给楚江南,告诉了他这切近的危险。楚江南说:“没关系,你过来吧!我不在乎方炎做什么!”苏曼突然地泪如泉涌,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面无表情的,却见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角滴落。她想,如果一个男人看到这样的眼泪,他应该会心动吧,应该会心疼吧,应该会为了她放弃一切吧!她突然地笑了起来,对着镜子狂笑,她听得见自己声音里的疯狂,也听得见心底里的绝望。她扶着洗手的台子,打开了水笼头,把自己藏在“哗哗”的流水声中,笑到不能停止。

    楚江南的电话打了进来,苏曼听到了那专为他而设的音乐,她没有接。是的,他是要她出去,这是唯一的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坐在一起,因为得到了他的许可,所以她的存在可以不避人耳目。她应该为此高兴。

    可是,她应该为此高兴吗?叫她出去,又如何?如果他想给她一个结果,她现在对他的好,并不比过去多;如果他只是想显示一下做为男人的承担,那么自已想要的已经不是这个。如果因此致使他与方炎短兵相接,打乱了他家庭的平衡,这又何必呢?战争之后,她还是妻子,他还是丈夫,自己还是地下情人,或者就被划到安全距离之外也说不定,自己将要情何以堪呢?楚江南是不会离开他的家庭的,他不会放弃他的事业的,自己也从未奢望过这些,那么,现在执著的又是什么呢?执著又何必呢?

    爱情对于她来说,本该是生活的附属品的,却一度成为必须品,她为了它而发疯了。或者将来,爱情只能是她不愿触碰的回忆,她不会再爱了,也不需要爱了。有这些年的刻骨铭心,她已经够了,她曾经这样地伤害了爱情,她累了,她也怕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打电话给楚江南,告诉他,自己约他出来只是因为想要看看他,她不愿意给他带来烦恼,所以今天不要见面了,改日再约吧!楚江南不再坚持,同意了她的意见。他永远是这样地好脾气,从来都不坚持什么的。

    苏曼走了出来,楚江南已经离开了,那两个侦探也随他走了。苏曼在玻璃窗里照了一下自己的影子,她想到,自己这样悲伤,这样的搁浅在绝望的深渊里,居然还是为他着想,爱情真的让人变得伟大,这伟大甚至不需要另一个人付出代价。

    她想像着,此刻,方炎或许正在盘问楚江南出来见什么人,而楚江南可能以沉默对抗,也可能说个谎话骗她。楚江南对苏曼从不说谎,可是对方炎他是常说些没有恶意的谎言的。他想像着楚江南说谎的样子,不禁又笑了起来。这一次是无声的笑,寂静的笑声溢了她满脸。

    十四

    苏曼觉得自己忍无可忍,她已经三十岁了,青春过了大半,她还能有多少时间用来挥霍?如果她的离开,是对爱情的背叛,那么,她将几年的青春奉献给了爱情,什么罪过也赎得完了。她太累了,她必须做出决断:或者她就为了爱情放弃身份,或者她放弃这爱情,回到真正的单身岁月,她不会为了躲避孤单而随便找一个相爱的人。

    苏曼约楚江南见面,就在北教区的“情人坡”旁边,那里有长长的一排紫藤架,是情侣们争相占领的约会宝地。此时正值五月,绿叶之上蓬出了一串串的紫色小花,很精神,很有生命感。苏曼已经不担心被谁撞见,如果有人看见他们,那也只能是最后一次看到,楚江南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必理睬由此而来的非难。

    苏曼坐在古老的藤条上,轻轻地荡着。许多快乐的日子都回到她眼前,她微笑着,把它们排列成行,分割成一段一段,然后剪碎,一片一片地丢弃。这过程很痛,也很轻松。

    楚江南走来了,他坐在苏曼旁边的石凳上。苏曼安静地说:“老师从来不守时,总是要我等!”正午的太阳刚好照在他脸上,楚江南皱着眉,笑着说:“怎么衣服上面落满了花瓣,你想让花都谢去,提前过秋天吗?”苏曼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天,可是此刻她未想起秋风秋雨,她只看着衣服上沾满的紫色花瓣。这碎碎的颜色,与其说是落在她的衣服,不如说是落满了她的心。是的,她的心,被紫色的碎屑封住了,就像她的年华,遗失在这紫藤架下,回想起来,宛如一场真实的梦幻。

    因为她爱这颜色,被这一架紫色迷住,她不应该觉得悲哀;可是,她的心看不见了,她失去了自由的灵魂,她不能不悲哀。

    她微笑着说:“老师,我在北京找到了工作,我就要过去了!在伊城住了三十年,很想换个环境!我需要一些混浊的空气!”楚江南望着她,隔了紫藤架下的光与影望着她,隔了几三的怜惜望着她,隔了春恨秋悲望着她,可是,他也只能这样地望着她。他无法给她任何回答。

    楚江南沉浸在心头的酸涩中,无法自拔。他相信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不过如此:不能留住他爱的,不能放弃他不爱的,只能任自己的生命,在与命运的委曲求全,黯然老去了。

    与他的犹豫不同,苏曼觉得,此刻,两人之间正隔着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看以极近,却是遥不可及的日与夜。她不愿意望向他的眼睛,她已经看不清眼神中的内容,她也不想再读懂他的表情。这一次,她强迫自己,不可以心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离开。

    楚江南下了决心,请她留下来。她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在她去意已决之后,无论如何,这句挽留可以稍微安慰她此刻的悲哀。她笑着说:“不能够啊,老师!我已经辞了现在的工作,那边已经联系好,一定要过去的!我不能不守信用啊!”

    是的,生于人世,行事都要遵守诺言讲求信用,可是爱情里面没有信用可言。说了永不离开的,还是要离开;说了无怨无悔的,还是要伤悲;说了此生不离不弃的,还是要放手。楚江南做得很对,什么也不承诺,什么也不说,你永远不能指责他食言,永远不能指责他犯了错。因为他什么都没直接说过,什么也没主动做过。

    苏曼说:“老师,您还是先离开吧,让我最后送你一次!”

    看着楚江南的背影,苏曼并没有落泪,她只是微笑着看他走远,任凭眼角盛满了悲哀,任凭指尖替代了心头的痛楚。她知道,她将会忘记眼泪的滋味,特别是,当她想起逝去的年华,那已经铺满了紫藤花瓣年华,她是不会再流泪的。因为,她将再也看不见真实的自己了,她的生命里,将会只有一位为了忙碌而忙碌的女人。

    得知苏曼将要离开伊城,同学和同事都来送行。苏曼掩饰了自己的伤感,笑着与大家展望下一次地相聚。

    与大家说笑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楚江南。她知道,他就在这机场,或许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或许他正站在她的背后,只等她回头去找她。可是她没有回头,与大家快乐地聊着过去与现在,忘记了楚江南的存在。

    通知登机了,她匆匆与大家逐一拥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安检门。她知道,这一次的离开,是一场无可挽回的出走。

    楚江南看到了这一切,他没有勇气站出来,他悄悄地来送行,也悄悄地离开。

    方炎听说了苏曼的离开,她现在已经可以断定,她的敌人就是苏曼。本来她是要展开一系列的报复计划的,可是苏曼离开了,又见楚江南的情绪如此低落,看来苏曼不会回来了,她也就决定放苏曼一马。

    自己的家庭危机解除了,真应该庆祝一下。她借口公司做了一笔大单子,提议请丈夫和儿子吃大餐。儿子无所谓的样子,对食物也没有什么兴趣,他躲在小屋里,完整地掌握了父亲与苏曼的一切。他知道成为的世界最是不可思议,所以他也不去试着理解。总有一天,他会飞去北京,他要找到苏曼。当然,他一定会找到苏曼的。

    楚江南知道,方炎是在庆祝苏曼的离开,所以他更讨厌这晚饭,连看服务生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耐烦。可是他不想离开,强迫自己装作极有兴致地,好像自己正在享受这家庭聚会。握着酒杯的时候,他想,此刻苏曼应该已经到了北京,可能已经住进宾馆了,或者已经去律师事务所报到了,她应该已经安顿好了正乱想着,似乎听到方炎在叫他。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问她要什么。方炎说:“你吃饱了吗?不然我们再叫一份腓力牛排吧!wai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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