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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2.com,饕餮恋(上)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黑夜,寂寂。

    她醒过来时,窗外天色仍未明。

    虽然她已尽力悄声起床,但仍惊醒了躺在一旁的丈夫,他呻吟了一声,试图睁开眼。

    “天亮了?”他哑声问。

    “还没,我只是要去煮饭而已。”她轻抚着他的眉,柔声安抚“你再躺一会儿,天亮了我会叫你。”

    她轻轻的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他喟叹了口气,不再挣扎醒来。

    男人放松的模样,让她扬起了嘴角,她轻手轻脚的替他拉好了被,溜下了床,来到厨房。

    漆黑的房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却行动自如。

    转眼间,嫁给他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来,她早摸熟了这个房间,就算闭着眼也能动作。

    灶旁的墙架上,有砧板和刀、勺,柴火堆在右手的墙边,水缸、米缸和粮缸就在离灶旁三步的那个角落,缸旁那一排小陶罐中,有着她腌渍起来的鱼肉和蔬菜。再过去一点则堆放着一个又一个煮食及盛装食物的陶器,鼎、釜、盘、甑、盂、盉、罍、臼等等。

    成亲时,他替她做了一个木架,让她能将这些器具依大小收齐摆放在上头。

    在这个厨房,只要是料理需要用到的用品,她一样不缺。

    蹲在灶旁,她用火石点燃了稻草,放入灶里,并在小火星未熄前,添加干柴进去。没多久,黑漆漆的厨房就因灶里熊熊的火光而亮了起来。

    她把火生好后,先到一旁洗米煮饭,再将洗好的米放入小陶鼎中,然后摆放到灶上。

    灶里的火,不够大。

    她加了些柴火,维持着稳定的火源,才把鼎盖盖上,拎着竹篓,走到屋后的菜田,摘取新鲜的蔬菜。

    空气有些微寒,她吐出的气都成了氤氲的白烟,但冰凉清新的气味,让人精神一振。

    远处的天际,已有些蒙蒙的亮了起来。

    黑夜不再是完全的黑,东方的天空,也升起了一颗明亮的星辰。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每次早上看到那颗星星升起时,就代表那一整天都会有阳光。

    她喜欢有阳光的日子。

    微笑地拎着装着蔬菜的竹篓,阿丝蓝到竹林旁挖了两支新鲜的春笋,再掉头来到鸡舍的草堆里,找到了几颗还有些温热的蛋,这才回到厨房。

    炉灶里的火,驱走了一室的阴寒。

    她快速的料理着手边的新鲜食材,陶鼎上盖的陶盖缝沿中,冒出了白色的泡沫,她拿起一旁的木棒,将灶里的柴火拨到另一边,好让火力小一些,顺便再摆上一只陶锅,然后将切好的青菜放进去拌炒。

    烈火,熊熊燃烧着。

    她手脚俐落的在厨房里忙着,第一声鸡鸣时,她已经弄好了一桌的菜。

    白米粥、凉拌春笋、葱爆蛋、炒油菜花

    她瞧着桌上的菜,想了一下。

    嗯,再切个肉好了,他的工作需要体力,光吃这些,怕不到午就饿了。

    她从陶瓮中拿出腌肉,稍微煎烤了一下,再切片摆上桌,这才拿出碗筷,擦洗了手,回到房里叫他。

    原先漆黑的房里,因为窗外的天光,慢慢亮了起来。

    他仍躺在床上,沉沉睡着。

    她很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他上工若迟了,最懊恼的就是他自己,所以她还是坐到了床边,将小手轻轻放在他粗犷的脸上。

    那改变是很细微的。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节奏变了,心跳也快了些,跟着他喟叹了口气,转过脸,亲匿的摩挲着她柔嫩的掌心。

    她微笑,低头亲吻他微暖的唇,轻声说。

    “吃饭了。”

    他张开惺忪的眼,大手滑到了她的腰上,将她拉到了他身上,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给了她一个缓慢而热情的吻,才微微一笑,沙哑开口。

    “早。”

    “早”她小脸泛红,有些羞怯的瞧着他“别压着我,起来了,洗把脸,我替你把发梳一梳编起来,再晚些,饭都要凉了。”

    虽然很想和小妻子温存下去,但窗外天已微亮,他依依不舍的坐起身,换上一旁工作的衣服。

    她在床上跪坐起来,替他把一头及腰的长发梳好编成长辫。她知道,工坊的人都会一直绑着长辫,很少解开,但他向来不喜欢被束缚住,可是工作时,不绑好又不行,所以她早养成了每日替他梳发编辫的习惯。

    她不晓得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可她很喜欢每天晚上替他解开发辫,每天清晨再替他梳发,那是属于他和她相处的时间,他会打着呵欠,一边穿衣,一边和她闲话家常,就算有时他太累,没有说话,那无声相处的优闲,还是很好。

    “对了,过两天,师傅大寿,师母想请你过去掌厨帮忙,可以吗?”

    “当然,我晚点就过去问问师母,师傅想吃些什么。”

    她替他绑好了长辫,他转过身,将跪坐着的她抱下了床。

    “呀。”她吓了一跳,轻叫出声,攀着他的肩颈道:“我自己会下床。”

    “我知道。”他将脸埋在她柔嫩的颈边,吻了一口,语音低哑的笑着说:“可我喜欢抱着你啊,你好香,真想一口把你吃掉。

    感觉到他真的轻咬了她脖子一口,她羞红了脸“那是因为你饿了。快放我下来,我可不是食物,吃的在厨房呢。”

    “你也很好吃啊。”他低笑着,却还是乖乖的将娇小的她放下。

    “胡说八道。”她羞窘的瞪了他一眼,拍了下他的胸膛“快去洗脸,再晚太阳都要照屁股了,你现在也是师傅了呢,若上工还迟了,可要让旁人笑话了。”

    “遵命。”他正色的说,却还是低头亲了她一口。

    “别闹了,快去洗脸。”阿丝蓝红着脸,溜出了他怀中,叉着腰道:“你答应过出门前要帮我砍些柴的,还是你忘了?”

    他挑眉,笑着说:“没忘,阿丝蓝夫人的吩咐,小的怎么敢忘?”

    “那就快把鞋穿起来,洗了脸,到厨房来吃饭。”她趁他伸手前,快速的溜回厨房。

    她可以听到他在身后的轻笑声。

    她知道,如果旁人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巴狼是宫中铸铜工坊的工匠大师傅,做事认真,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他律人也律己,出了名的严谨和顽固,那严酷的个性,和收养他的阿奇师傅几乎是一个模样。

    他在面对外人时,的确是很不苟言笑,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放松下来,显露出他轻松的一面。

    趁着丈夫在洗脸,她替他和自己各舀了一碗热烫的白米粥。

    “你今天还要到白塔?”他拿着布巾边擦干脸,一边走了过来,在矮桌边盘腿坐下。

    洗完脸,打扮整齐,精神奕奕的他,剑眉朗目,俊帅非常,转瞬间就成了大家所认识的那位刚正不阿、严峻冷酷的巴狼大师傅。

    “嗯,趁有太阳,我们得将葯车拿出来晒一晒,才不会潮掉。”她将那碗米粥递给他,坐在他身边“澪说,这几日天气都会不错,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他点点头,一边拿起碗筷吃饭,一边和她聊天。

    一开始,他并非是这般会和她闲聊的。

    罢认识他时,他是个很沉默的人。

    起初,她也怕他。

    但很快,她就发现他是个温柔的人,他虽然不是非常的能言善道,却很细心体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春去秋来之间,她从娇柔的女娃变成巫女身边最能干的第一侍女,他也从青涩少年,成了打造礼器的铸铜工匠。

    娘去世时,也是他陪着她度过最痛苦且悲伤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她成了好友,然后变成情人,再结为夫妻。

    对她来说,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因为他爱吃,所以她去学做菜;为了要给她好日子过,他在工坊里比谁都还要努力。

    虽然他们没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但她和他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间小屋可以遮风避雨。

    这些日子来,他实现了他当初所许下的承诺。

    他待她很好很好,他和她一起建立了一个温暖的家。

    吃完了早饭,阿丝蓝洗碗收拾餐具时,他到外头替她砍了些柴,然后帮她搬进厨房。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他微笑,在早晨的阳光中,低头吻了她,这才转身离开。

    她红着脸,站在家门边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方回到家中。

    每天,他去工坊里工作时,她就待在家整理家务,有空时,则会到白塔帮忙。

    金色的朝阳升上了蓝天,她带着昨日的脏衣,到后院的水井边洗净,然后将它们一一挂到竹竿上晾干。

    他大大的衣和她小小的衣晾在一起,在风中飞扬着。

    她看着两人的衣裳偎在一起,不禁扬起了粉色的唇。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却很幸福。

    发现自己在傻笑,她吐了吐舌头,瞧瞧时候不早了,连忙将竹篓收回家中,赶去白塔帮忙。

    晚些她还得回来替他做午饭送去工坊呢。

    今天中午煮些什么好呢?

    肉是一定要有的,吃了肉才有体力嘛。

    他的工作是最需要体力的。

    嗯,就用葯草蒸条鱼吧;上回她煮那道菜时,他好像挺喜欢吃的,差点连骨头都吞了呢。

    虽然才初春,天气依然有些微寒,但工坊里无论四季都是一样的热,她看她再炖个白萝卜排骨汤,给他降降火气好了。

    绑上了遮阳的黑底蓝彩云纹绣头巾,她拎着竹篮,一边思索着一会儿要赶回来料理的午餐,一边往在城南的白塔走去。

    “阿丝蓝,早啊。”

    “早。”

    “阿丝蓝,早安。”

    “您早。”

    城里的街上,人来人往的,路上每一个人见了她,都和她举手招呼,她也雀跃的回以微笑和问候。

    “东叔,等会儿我拿葯草过去,您可别乱跑啊。”

    “知道了。”

    “阿丝蓝,巫女今天会在吗?”

    “早上会在白塔后的晒场,您要有事就直接过来吧。”

    阳光暖暖的洒在街上,路边的花儿展开了柔嫩的花瓣,一只猫轻巧的溜过一户人家的墙头,几车商队赶着驴子进了城。

    市场里,人们吆喝着做着生意。空地上,几个男孩追着汪汪叫的狗儿跑。敞开的木门中,有位妇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娃儿好声安慰着。

    这一切是如此的昂然而蓬勃,教她不觉微笑起来。

    城南的白塔在阳光下,被照得闪闪发亮。

    春风拂过了她的笑靥,也带来了几许暖意。

    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气,再吐了出来。

    春天,果然来了呀

    白塔是楼高五层的屋子,也是王国的信仰中心,它相位于城北的庞大王宫相对应着,无论在城里的哪处,都能看到这两栋建筑。

    和建筑在城北的巍峨王宫不同,白塔虽然高,却不大,塔前的大庙堂才是主要的祭祀区,但平常巫女都是在庙堂后的白塔里居住活动。

    这一代的巫女澪,十分平易近人。

    澪的年纪比她还小三岁,个性却很沉稳独立,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成熟与智慧,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也是过去百年来,能力最强大的巫女。

    王城的外墙,为了防洪,是建成梯形的,但自从澪出生继任为新巫女后,在她的守护下,这里不曾再有过长期的大旱或暴雨。

    大部分的时候,澪都很善尽她的职责;身为从小和巫女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阿丝蓝比谁都还要了解这位在王国之中,最受人崇敬的巫女,其实也有她孩子气的一面。

    “不过就是吃皈,吃什么还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啊,就算是食材相同,料理的方式不同,可是差很多的呢。”

    “哼,要我就把白饭装在竹筒里,装几块肉进去,让他带去上工,既方便又简单,我看巴狼那小子也尝不出有什么差别。”

    听到她所说的,陪着澪在晒场上,将葯草在阳光下摊开来晾晒的阿丝蓝,忍不住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他才觉得有差呢。”阿丝蓝笑着道“他对食物可是很挑的。”

    澪瞅了她一眼,抆着腰道:“我也很挑啊,就不见你之前有天天煮i给我吃。”

    “我那时还不太擅煮啊。”阿丝蓝尴尬的辩解。

    “是是是,我知道,是后来为了他才去学的嘛。”澪轻哼了一声,酸溜溜的说:“早知道你对料理这么有天分,我就不把你让给他了。”

    “我我”阿丝蓝脸一红,不禁为之语塞。

    “算了、算了,全城的人都晓得你们两夫妻很恩爱,所以天天都要腻在一起吃午饭。”

    澪的玩笑调侃让她更窘,结巴的说:“可可若不送去我怕他会忘了吃饭嘛”

    看着窘迫结巴的阿丝蓝,澪这才好笑的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反正这些葯草要晒好几个时辰。我晚点得带人去城北河对岸,那儿有人要开工建屋,得祭地神,你记得下午过来帮我把葯草收一收就行了。”

    羞得不知该说什么的阿丝蓝,见她终于转移话题,不禁松了口气,忙点头答应“好。”

    怎知她才收好东西,刚起身,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就从晒场的入口走了过来。

    “咦?阿丝蓝,你要走了吗?”

    见到来人,她忙停步行礼“公主。”

    “阿丝蓝呀,要去送饭给她心爱的男人吃呢。”

    澪晃了过来,扔出这句,让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瞧她那模样,澪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快去忙你的吧。云梦,来,你来得正好,我带你去瞧好东西。”

    阿丝蓝闻言,方红着脸落荒而逃。

    这主子啊,性子不坏,就是私底下爱糗她。

    话说回来,公主的侍女呢?她该不会没和人说,就又从宫里溜出来了吧?

    她朝入口看去,没见到应该要在的侍女们和护卫,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她回过头,只见澪拉着公主跑进了白塔。

    罢了,是在白塔呢,又不是到城外。

    罢来白塔的那一年,她还不知道常常跑来找澪的小姑娘云梦就是公主,若不是后来在祭祀大典上瞧见,她恐怕到现在都还傻傻的以为她只是哪位富商的闺女。

    这两个女娃儿,再加上夜将军的女儿蝶舞,她们三个因为身上担的责任太重,钳制太多,礼教太严,让她们意外变成好友。她们从小靶情就好,常常一起溜出城外去玩,直到前两年,蝶舞被选为王后,这才比较少出现。

    她们三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蝶舞成了王后,公主那儿,听说也已经有不少部族的酋长前来提亲,以后她们三个要这样私下在一起说些贴心话,恐怕也越来越难。

    瞧主子难得这么高兴,阿丝蓝不想打搅她们的兴致,拎着竹篮走了出去,可还没到街上呢,就听见澪扬声叫唤她。

    “阿丝蓝!”

    她回过头,只见澪从白塔二楼的窗口探出头,朝她喊道:“我忘了说,再过一旬,便是春祭大典,你帮我提醒你家那爱吃鬼一声,祭祀要用的礼器还差三样,要他别迟了!”

    她可以看到,云梦公主在澪身后同情的笑看着她,阿丝蓝又羞又窘,只能庆幸白塔后的晒场占地极广,附近平常也没什么人会过来,不然她真是不知该如何和人解释,为什么负责祭祀的巫女私底下会如此没有教养:或者,谁是那位她家的爱吃鬼

    这两件事,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的。

    看着在窗边笑吟吟的巫女和公主,她只能无奈又好笑的抬手,圈在嘴边,回喊道:“我会告诉他的。”

    火,在舞动着。

    铜液,像火红的流金。

    坩埚里的铜液,先出黑浊之气,再转为黄白,然后青白,再转为青。

    他紧盯着坩埚,当青气冒出,他抓紧那一瞬,迅速夹起热烫的坩埚,将埚里的铜液浇灌倒进陶制的范模里。

    烧烫的铜液从坩埚里,缓缓倾泄流进陶范中时,虽然为了防止陶范的崩裂或变形,他之前已将陶范预热过,又牢牢的绑紧,外再以沙土固定,但他依然能听见陶范因为铜液的高热,发出细微的声音。

    位于土墩上,火炉里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虽然坩埚又重又烫,虽然汗水不断的流下,他依然维持着手部的稳定。

    第一埚倒完,他没有停下,继续夹起第二只装满了铜液的坩埚,继续浇灌。

    堡坊里,工匠们忙碌的工作着,有些人在冶炼铜液,有些人在磨光铸好的铜器,有些人掌管着巨大的鼓风器,不断的将风送进火炉里,提高炉火的温度,还有一些则在烧着将来要做模当范的陶器。

    当午钟响起时,第一班的工匠们方醒觉用餐时间已到,纷纷将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只有巴狼依然稳定且专心的浇灌着手中的铜液。

    阿丝蓝提着竹篮,在一旁看着丈夫专注的表情,知道现在是很重要的步骤,她没让人去叫唤他,自己也没上前去打搅他。

    经过的工匠们和她点头招呼,她也只无声的回以微笑。

    无论来这里几次,这铸铜工坊里都是一样的热。

    斑温的火,烘得站在一旁的她都热到流汗,她可以看到那炉火中,狂乱舞动的火焰,它们仿佛随时都要冲出来一般,在炉口互相推挤挣扎着。

    但他完全无视身旁炉火中,那高热的奔腾烈焰,甚至当炉里的火星子爆裂飞溅出来时,他也没动一下,只是凝神专心,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手中的工作。

    装满了铜液的坩埚,将近二、三十斤,沉重无比,为了拿着它,他的肌肉从手臂到肩背全都因用力而隆起,浇灌铜液时,要坑邙稳,否则若之前的铜液已冷却,后来的铜液就无法切实的密合,而会使得铜器产生裂痕。

    虽然铜液很沉,但他浇灌铜液的动作很快,拿起下一埚时,也同样迅速而沉稳;平常制作这种中型的礼器,都需要两三名工匠一起,才能稳而确实迅速,但他却只须一人就能完工,而且连一滴铜液都没让它溢出来。

    这是需要十足的耐心和体力的工作。

    但她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说到铸铜,这里没有人做得比巴狼还要好。

    在火光的映照中,他的脸看起来更加严酷。

    终于,铜液注满了陶范,他放下坩埚,直起了身子,做着后续收尾的工作,然后在转身时,看见她。

    几乎是在刹那间,他的表情就缓和了下来,那是很微妙的差别,他的脸部线条放松,嘴角几不可见的微扬,但他没有过来,只是朝她颔首,然后继续把手边的工作做完。

    阿丝蓝在原地等着,直到他收拾好,朝她走来,才迎上前去。

    “你来很久了?”工坊里,轮第一班的人,除了要顾炉火的小学徒,和一些无法离开的工匠之外,其他人早都出去吃饭了。

    “还好。”她摇摇头,问:“你忙完了?”

    “还没,不过现在要等它冷却定形。”

    “那就是春祭大典要用的铜鼎吗?”她好奇的问。

    “对。”他回过身,看着那形制较小的铜鼎陶范,捏了捏脖子,伸展着筋骨“剩下只要等冷却完再打磨就行了。”

    “来得及在春祭大典前完成吗?”

    他点头,挑眉看着她问:“巫女在问了?”

    想起澪说的话,她脸红了一红“嗯,她说你还缺三样礼器,要你别迟了。”

    “我不会迟的。”他说。

    “我知道。”她笑着瞧他“来吧,趁这空档,我们来填饱肚皮,一会儿才有力气工作。”

    巴狼没有抗议,经过一早上的劳动,他早饿了,所以他只是接过她手中沉重的竹篮,牵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工坊。

    门外,清凉的风迎面而来。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即使是日正当中,外头的温度还是比屋里凉爽得多。

    堡坊外的竹廊下,大伙三三两两的坐着,边吃着手里的饭团、大饼,边喝酒闲聊。

    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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