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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下,有人偷偷地弯弓搭箭。

    “啊!”完颜靖远惨叫,高大的身体顿时矮了下去,几把弯刀趁机扑来,直取他的后背。

    李兴猛然回身,用盾牌磕开无数弯刀。硬生生将完颜靖远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两个破虏军士兵扔掉盾,一边作战,一边架起完颜靖远。文心阁隼风手打。

    “送他上船!”李兴大声命令。转身再度杀入敌军当中。

    “放下我,放下我。我不会撤,我不能撤,丞相登岸了,丞相登岸了!”完颜靖远大吼着,推开士兵的扶持,从阵亡战士的身边捡起染血的火铳。

    半跪在地上,他对着离李兴附近的元军扔动了扳机。

    “乒!”一个蒙古武士被轰下了城墙。

    “乒!”又一个汉军百夫长跌倒于地。

    “砍了那个用火枪的跛子!”冲上城墙的几个汉军大喊,舍了李兴,同时向完颜靖远扑来。

    完颜靖远冷笑,继续装填火葯,弹丸,射翻近在咫尺的敌手。然后,半跪在地上,把火枪当成短棍抡圆。

    “老子是文大人的侍卫长!”硬木做的火枪柄砸在敌人的脸上,发出一声闷响。

    “丞相就在老子身后!”完颜靖远侧身避开一把弯刀,把枪管顶在敌兵的胯下。

    “弟兄们,丞相亲自杀上来了!”白旭带着千余名新兵,冲到了完颜靖远身边。把一杆画着长城弯月的大旗,高高地插在了城墙上。

    坚守在城墙上的破虏军将士听说文天祥已经亲自参战,士气登时大振,在李兴等人的带领下,再次把元军赶下了城头。

    “那个亡命之徒是谁?”忽必烈将手中望远镜交给了黎贵达。

    “是完颜靖远!文天祥的侍卫长!”黎贵达惊诧地叫道。完颜靖远、白旭、李兴,他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距离太远,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但内心深处传来的震撼却无以复加。

    “文天祥在城堡里?”忽必烈仿佛根本不觉得吃惊,笑了笑,命令:“炮管冷了没有,再给我轰。杀了文天祥,朕封你做丞相!”

    黎贵达点点头,跑出了军帐。忽必烈目光从众将疲惫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大声命令:“月赤彻儿,下一轮你带着咱蒙古武士亲自冲城。李封,你重金征募死士,推火葯车炸城墙。有领命者,赏万金,子孙永世为官!杀了文天祥,杀了陈吊眼,荡平整个江南!”

    “杀了文天祥,杀了陈吊眼,荡平江南!”武将们发出阵阵狼嚎。

    数万大军再度做好了攻击淮备,黎贵达调整炮座,将火葯缓缓添入炮口。是文天祥毁了他的人生,他要毁灭文天祥守护的一切。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背上,浑身泥水的信使振臂高呼:“万岁,伯颜丞相一千里加急!”

    “伯颜丞相一千里加急!”忽必烈的侍卫们涌上前,将信使扶下马,搜去兵器。

    “拿来!”忽必烈伸手。信使前爬两步,高高举起一卷羊皮“六日前,伯颜丞相命小的送信。沿途”

    忽必烈劈手夺过皮卷,不听信使啰唆。战乱频繁,驿道大坏,沿途响马如韭,这些话根本不用信使说他也明白。

    月赤彻儿担忧地围了过来,千里加急送六天才到,什么军机都耽搁了。

    “文贼主力或在胶县!”伯颜信中第一句话对忽必烈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侍卫长都跑到了第一线参战,文天祥的位置不问而知。但是,伯颜信里的第二句话却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海底“陛下戮力平贼,当防大都空虚!”

    “报,大都城千里加急!”又是一阵马蹄响,另一队信使高喊着冲向金帐。不待侍卫阻拦,信使扔掉兵器,滚鞍下马,将一卷羊皮高高举过头顶。

    忽必烈大步上前,取过羊皮。染血的羊皮卷快速打开,一行八思八创立的蒙古文跃然入目:“陈吊眼登岸,前锋已入通州!”

    “说,陈贼怎么会到了通州!”忽必烈上前,一把拎起信使的脖子。

    “陈,陈贼”信使被憋得满脸血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护送信使来的侍卫见状,赶紧跪倒于地,哭奏道:“启禀陛下,陈贼吊眼四日前突然出现在泥沽,打败了守军。然后驾驶小船沿桑干河逆流而上,接着弃船登岸,直扑通州。他的兵马有两万多人,各地,各地没有足够人手抵挡!”

    “两万人?”忽必烈的手一松,身体软软向后跌去。此番南下,他几乎抽空了拱卫京畿的兵马。留在涿州大营和大都城内的兵马加在一起不过两万之数。真金太子拿两万不曾上过战场的新兵与陈吊眼的两万精锐破虏军作战,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

    而此刻,唯一可能保卫大都的呼图特穆尔正在北方扫荡残匪。即便他闻讯星夜回援,到达大都城外也得在半个月之后。

    “陛下!”月赤彻儿伸手搀扶住忽必烈,心痛地喊道。大都城不能丢,丢了大都,则天下英雄都会耻笑忽必烈无能,大元朝对各地豪杰从此更没号召力。草原、河北、山东、河西,所有地方都会叛乱。包括原来忠心耿耿的老臣,他们也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英雄只会追随最强者,这是草原法则,并非忽必烈本身所能更改。

    “传令三军,火速收兵北上!”背靠着月赤彻儿,忽必烈无力地命令。说完,他的目光转向了北方,再不回头。

    北方,天下第一名都城外。

    “宋!”“陈!”无数面战旗借着阳光,跃出地平线。

    “文丞相大获全胜了啊!”泉州皇宫,幼帝赵昺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连日来,报纸上刊载的都是元军被胜利逼退的消息。最北方,陈吊眼将军已经攻破大都的外城,正向皇城推进。而令人揪心的江西南路,伯颜与邹洬酣战之时,却被萧明哲、杨晓荣和起义将领夏良佐抄了后路。

    伯颜只能退过江北,否则,一定会被邹洬和萧明哲包围在江西,死无葬身之地。伯颜退后,大宋疆土可推进到荆湖南北,除了川中和两淮之外的大部分故土将被光复。文心阁隼风手打。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可赵昺却无法使自已高兴起来。

    “是啊,直捣黄龙府啊。陛下还京,指日可待!”赵朔笑着回答。

    泉州城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皇城外,百姓们的欢呼声一浪浪穿过玻璃窗,冲击着赵昺的耳朵。

    “嗯!”幼帝赵昺点点头,不做任何评价。此战之后,文天祥威望更高。无论破虏军收复多少失地,如画山河,永远不属于赵家了。

    “难道陛下不开心么?”小太监乐清扬弓着身子试探。

    “朕开心,如何?不开心,又能如何?”赵昺苦笑道。现在的他虽然没有失去人身自由,却失去了所有权柄。除了偶尔象征性地用一用玉玺外,在众人眼里,几乎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任何差别。

    “依臣之见,一切才刚刚开始!”乐清扬诡秘地笑了笑,手指间露出几点寒光。

    尾声

    “吊眼,你看到了么,咱们的战旗又插回大都了。这回,再没人能让你撤离!”文天祥走上皇城,把一面千疮百孔的长城明月旗再度插在了城头上。

    时隔八年余,破虏军第二师战旗又插回大都,无数老兵心潮澎湃,望着战旗,热泪盈眶。

    “华夏必兴!”宫墙下,百姓们齐声欢呼。从今天起,他们再不是四等奴隶,他们也许隶属于不同的民族,但在中华大地上,他们的肩膀从此一样高矮。

    “丞相,丞相!”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挤出人群,拼命涌向文天祥站立的城楼。负责护卫的破虏军士兵手疾眼快,冲上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我要见丞相,第二师士兵要见丞相!”乞丐疯狂地喊道,褴褛的衣衫下,露出令人恐怖的疤痕。

    “又是个疯子!”围观的百姓厌恶地议论。自从破虏军再度兵临大都城后,每天都有人冒充失落的第二师士兵。每天都有撒谎者被负责城市安抚工作的陈龙复请出府衙,扔到卢沟桥去挖河道。

    “第二师三团一营三队都头陈九向丞相报道!”乞丐见无人相信自己,扯着嗓子大喊。

    “请他过来!”文天祥愣了愣,走下城楼,命令卫兵让开了一条通道。能把番号报得如此清楚的,有可能不是骗子。八年前那场血战结束后,的确有很多第二师士兵失落在敌军占领区。

    百姓们听到了文天祥的话,哄笑了一声,立刻拼命向前挤。一个乞丐能跟丞相大人说话,无论他说了什么,都将是今天报纸上的重大新闻。

    如果能着到丞相大人当面拆穿骗子,将更是一个月内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站在后排的百姓拼命向前,实在挤不动了,就伸长脖子发问。

    “别吵,别吵,听不见,听不见!”前排百姓抗议。如果不是破虏军卫士手挽手拦着,他们就要冲到文天祥身前,代替丞相揭穿事实真相。这个陈九是个有名的无赖,数年来每天靠拣人家的剩饭,替人倒马桶生活。他如果是破虏军老兵,那所有百姓都可以自称陈吊眼。

    “他在掏东西,一卷破布!”有眼尖者在前排大声介绍。后排,机灵的报纸主笔们掏出铅笔,在衣袖上奋笔狂书。

    “有乞丐靠近丞相,掏出一卷破布,他说”他会说什么呢?主笔翘起脚,伸长了脖子倾听。

    人群中,乞丐颤抖着手,把一个变了颜色,散发着汗臭味道的厚布包轻轻打开,里边,几十个擦拭的甑明瓦亮的铜板晃花了围观者的眼。

    “铜钱,这个疯子!”有人失望地骂。

    “那不是铜钱,那是守士证!当年,有人用金币换,一个金币买一个!”立刻有人出言反驳。眼前这个乞丐是个大财主,十几个阵亡将士的守士证,即使不卖给收藏家,交给官府后足够换得他此生衣食无缺。

    “丞,丞相,当时我忍辱偷生”乞丐陈九的嘴巴颤抖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慢慢说,我听着。弟兄们,弟兄们也听着!”文天祥接过那沉颠颠的布包,心潮澎湃。这是当年福建大都督府抗击张弘范大军时颁发的守士证,陈吊眼的第二师士兵多为福建本地人,守士证几乎每人领了一枚。文心阁隼风手打。

    “持此之人曾为国守士。”铜板后,是文天祥亲手所书,邵武兵工场精心铸造上去的证词。

    附近的破虏军士兵取来衣服,披在陈九肩膀上。当年那一仗打得过于惨烈,第二师完成任务后,在泥沽乘船撤离。去时的百艘战舰,回来时只有二十艘半载。如果陈九都头当年能跟随大队兵马南返,现在肯定已经升为将军。

    “我忍辱活了这么久,只是想问丞相一句话?”老兵陈九嘴唇哆嗦着,喃喃地问。

    周围的百姓立刻静了下来,有心软者开始悄悄地摸泪。此人不是疯子,此人当了多年乞丐,却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说吧,大伙听着呢!”文天祥难以隐藏心头激动,颤抖着声音回答。十五年的荆棘岁月,多少陈九一样的汉子埋骨荒野。今天,无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当尽力去满足。

    “那年,我们几个失散了,躲在下水道里。没吃的,没葯。弟兄们一个个远去,临去前,他们托我问丞相,”陈九擦了一把泪,硬咽道“他们托我问丞相,当年,当年丞相说的话”

    围观的人群动了动,一起屏住了呼吸。这句话,无论陈九说什么,都足以铭刻于史册。

    “丞相当年打天下时许下的承诺,还算数么?”陈九捧起守士证,轻轻地问。

    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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